唐薇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里炸出来时，沈清棠正垂头用指尖摩挲着傅景行披在她肩头的外套边缘。
羊毛呢料带着他体温的余温，像一块压在人心口的暖玉。
“法院受理了禁播令！”唐薇的发梢还沾着水珠，显然是从外面冲进办公室的，“沈曼云那边找了个专打传媒官司的老狐狸，现在平台技术部正跟法务部吵架，说要么立刻下架直播录像，要么准备吃传票——”
沈清棠的睫毛颤了颤。
她抬头时，傅景行正端着刚续好的姜茶站在她身侧，青瓷杯沿腾起的白雾模糊了他眼尾的红痣。
那是他上个月拍武打戏时被威亚刮伤的，现在结了层浅粉的薄痂，倒像是故意点的朱砂。
“慌什么。”她伸手接过姜茶，指尖触到杯壁的瞬间，突然笑出了声。
这笑声像颗小石子投入深潭，惊得唐薇在屏幕那头猛地顿住。
傅景行屈指敲了敲她手机：“又想到什么坏招了？”
“不是坏招。”沈清棠把手机转向茶几，打开备忘录划到最底下的加密文件夹。
文件夹名是“沈曼云的礼物”，日期停在前年十一月七号——正是前世她发现继妹“流产”那天，“我上周让人去市妇幼蹲了三天，终于等到了给她做假孕检的张医生。”
唐薇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：“你是说......”
“录音。”沈清棠按下播放键。
电流杂音过后，首先响起的是消毒水的气味。
那是医院特有的冷涩，混着胶皮手套摩擦的声响。
“沈女士，您确定要做假孕检？
这可是违法的。“男声带着浓重的鼻音，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。
沈曼云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器：“钱不是问题。
我要的是’流产‘记录，明白吗？“
“可您根本没怀孕——”
“所以才要假的。”沈曼云轻笑一声，“我哥最见不得他宝贝继女生气。
等那野种被赶出去，我给你转二十万。“
电流声突然刺啦响了两下，接着是纸张翻动的脆响：“身份证复印件在这，名字......就用沈清棠吧。”
手机扩音器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时，沈清棠的姜茶刚喝到第二口。
她望着屏幕里唐薇骤然瞪大的眼睛，又划开直播平台后台——方才她让唐薇同步转播了这段录音。
弹幕正以每秒上百条的速度刷屏：
“我靠我靠我靠！！！”
“所以当年说清棠姐害继妹流产是假的？”
“沈曼云你要点脸吧！”
“张医生是谁？出来受死！”
傅景行不知何时拿了袋爆米花，此刻正捏着一颗往嘴里送。
他盯着弹幕里“沈曼云”三个字被刷成红色预警词，突然低笑出声：“她以为法律能压你？
忘了你是证据收集狂。“
沈清棠舔了舔唇角的姜茶渍，伸手从他手里顺走颗爆米花：“我最喜欢的就是‘合法反击’。”
窗外不知何时落起了细雨。
雨丝打在玻璃上，把傅景行的倒影揉成一片模糊的光影。
他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：“接下来准备怎么做？”
“等。”沈清棠望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“直播热度破三亿”提示，把最后半杯姜茶一饮而尽，“等沈曼云知道这段录音已经被传到全网，等她的律师告诉她——”
“叮——”
手机突然弹出条短信。
发件人备注是“李律师”，内容只有四个字：“她要疯了。”
沈清棠把手机递给傅景行。
他扫了眼屏幕，指尖在“疯了”两个字上顿了顿，抬眼时眸底浮起兴味：“需要我让人盯着她？”
“不用。”沈清棠靠进沙发里，望着窗外渐密的雨帘。
前世的雨也是这样，裹着寒意往骨头缝里钻。
但这一次，她手里攥着比伞更结实的东西——是真相，是证据，是所有被沈曼云踩在泥里的清白。
“她该急了。”她轻声说，“急到要开直播，要找律师，要对着镜头掉眼泪......”
话音未落，唐薇的视频通话再次弹了进来。
这次她的衬衫扣子系错了两颗，背景里隐约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：“清棠！
沈曼云的助理刚联系我，说她要在半小时后召开紧急发布会，地点在......“
沈清棠望着傅景行，两人同时笑了。
雨还在下。
但这一次，淋湿的不会是她。
当沈曼云的香奈儿手包砸在落地窗上时，水晶帘幕正随着气流摇晃。
她盯着手机里不断刷新的热搜——#沈曼云假孕检录音#排在第一，后面跟着#沈清棠被污蔑真相#的爆，红得刺眼。
“沈女士。”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，把公文包放在满地狼藉的文件堆上，“发布会还有十七分钟。”
她猛地转身，耳坠上的碎钻划过脸颊。
镜中妆容精致的女人眼尾泛红，唇角还挂着方才摔手机时崩裂的唇釉：“不是说能申请禁播令吗？那些录音……”
“沈小姐，”律师的声音像浸了冰水，“您没听明白。对方提交的是医疗欺诈证据，法院优先保护公民知情权。”他用指节叩了叩桌上的平板，“现在全网都在转发那段录音，连市妇幼的官微都发了声明，说张医生已被停职。”
沈曼云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她想起方才助理说的话——“网友把您去年在丽思卡尔顿宴请医院财务主管的监控都扒出来了”，胃里突然翻涌。
她抓起桌上的粉饼补妆，镜子里的自己眼妆晕成青黑，像被人打了两拳。
“走。”她扯了扯高定裙的蕾丝边，“我倒要看看，那些网民能翻出什么花样。”
发布会现场的追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沈曼云踩着十厘米细高跟上台时，台下记者举着相机的手几乎要戳到她鼻尖。
律师站在侧后方，西装下摆被挤得皱巴巴的。
“关于网络上流传的不实录音……”她清了清嗓子，声音比预期的抖得更厉害，“这是有人蓄意栽赃！我会立即委托律师追究法律责任——”
“沈女士！”第一排举着“沈清棠后援会”灯牌的女孩突然站起来，“能解释下您去年九月十八号晚八点，在丽思卡尔顿308包厢宴请市妇幼财务主管王某某的事吗？”
沈曼云的瞳孔骤缩。
她看见大屏幕上突然弹出监控截图——她穿着宝蓝色礼服，正笑着把一个牛皮纸袋推给对面的中年男人。
唐薇的声音从直播后台传出来：“我们同步接入了酒店监控系统，现在为大家播放完整版。”
画面里，她的声音清晰得像当面扇了她一巴掌：“王主管，张医生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。这是给您的‘辛苦费’，事成之后还有二十万。”
台下炸开了锅。
有记者举着手机冲上来：“沈女士，这和您说的‘栽赃’矛盾吗？”“请问您给王主管的是现金还是转账？”“您如何解释假孕检上的医院公章？”
沈曼云的高跟鞋绊在台脚，踉跄着抓住话筒架。
她望着弹幕里“沈曼云滚出娱乐圈”的红色大字铺天盖地涌来，突然听见律师在耳边说：“财务主管已经自首了，他说收了您三十五万。”
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。
她想起前世沈清棠被赶出家门那天，也是这样的混乱。
那时她站在二楼看沈清棠被保安拖走，觉得这野种活该。
可现在——
“沈女士需要休息。”律师扯了扯她的衣袖，声音里终于带了慌乱。
保安挤上台来维持秩序，有摄像机的镜头扫过她发颤的膝盖，精准捕捉到她妆底下泛青的脸色。
直播后台，唐薇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。
她盯着实时数据：观看人数突破五百万，评论区“支持沈清棠”的词条刷得系统都卡了两秒。
转头时，正看见沈清棠窝在沙发里啃傅景行剥的橘子，发梢还沾着方才他喂她时蹭的果汁。
“我们准备把你打造成‘真相守护者’IP。”唐薇关掉监控画面，眼睛亮得像星子，“网友说你说话又毒又有理，比那些普法节目还带劲。”
沈清棠把橘子核吐在傅景行递来的纸巾上，歪头笑着说：“那得配上我的话痨风格。不然大家以为我重生后变哑巴了怎么办？”
傅景行屈指弹她额头：“你上辈子话少？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，追着问我为什么总戴黑手套，问了二十分钟。”
唐薇憋着笑翻后台数据，突然停住：“清棠，你看这个——”
屏幕上，沈曼云的直播间已经被平台封禁，取而代之的是#沈曼云涉嫌伪造证据#的官方通报。
她的手指划过“已移交司法机关”几个字，抬头时正看见沈清棠望着窗外的雨发呆。
雨不知何时停了。
玻璃上挂着水珠，把傅景行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一道稳稳的屏障。
沈清棠摸出手机打开直播，镜头对准茶几上摊开的文件夹。
暖黄灯光下，“沈曼云资金流向”几个字被照得发亮。
“大家看——”她刚开口，傅景行的手突然覆在镜头上。
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：“留点悬念，明天再拆。”
沈清棠眨眨眼，对着黑屏的手机笑出小梨涡：“那明天见？”
另一边，沈曼云的办公室里，落地灯投下昏黄的圈。
她瘫在真皮椅上，面前散落着法院传票、律师函，还有沈明远刚发来的短信：“你别再给我惹麻烦。”
手机在桌面震动，显示“大哥”来电。
她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很久，终于按掉通话键。
窗外的风卷着雨丝吹进来，刮得桌上的文件哗哗作响。
其中一张飘到脚边，是沈清棠的认亲报告——“DNA相似度99.99%”几个字被雨水晕开，像一团化不开的墨。
她突然想起前世沈清棠死的那晚。
雨也是这么大，她躲在车里看那个浑身湿透的女孩被车撞飞，觉得终于清净了。
可现在，她望着手机里沈清棠的直播预告——“明晚八点，沈清棠的‘礼物’时间”，突然打了个寒颤。
原来最可怕的不是被报复，是你以为踩进泥里的人，手里早就攥着能掀翻整个泥潭的证据。
沈清棠的直播界面弹出倒计时：23:59:59。
镜头扫过她面前的银色U盘，金属表面倒映着她弯起的眼睛：“明天要给大家看的，是——”
“叮”的一声，画面黑了。
傅景行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：“该睡觉了，话痨小姐。”
弹幕瞬间炸成烟花：
“清棠姐明天要放什么大招！”
“蹲一个银行流水实锤！”
“沈曼云准备好监狱套餐了吗？”
而在沈清棠没注意到的角落，U盘里的“沈曼云贿赂明细”文档正静静躺着，每一笔转账记录都像根细针，只等明晚刺破所有谎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