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师姐!万万不可去冒险!”
长生听完,瞪大了双眼。寰姬还是头一回看到长生的脸上露出这般惊慌的神色。
“嘘!”
爻儿慌忙朝四周看了看,又凑到长生耳边低声说:
“可这快一年了,我术法修炼像是撞上了暗墙,怎么都没长进。其实我早就琢磨过多次了,那域阁那么大,随便找本册子来学学,说不定就能让你我修为再进一层呢。”
“师姐!”长生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,“这不是‘找’,分明是窃!被发现了,会没命的!”
“我如今已是少宗主了!这里面的东西,早晚不都是我的?可是,何必要等那时呢!凡人一生也就百十年的光景,师父身子骨如此硬朗,真等他老人家仙去,我怕是都年过半百了!”
见长生依旧皱着眉,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,爻儿拽着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,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撒娇:
“长生,好长生。你也常听大师兄他们说山外的事,做父母的,多半更疼小的。现在师父新收了弟子,咱们不再是他仅有的徒弟了。况且这么多年,师父就只有这趟下山收了新徒弟,定是那两个孩子资质过人,说不定比你我都强得多。长生,我心里发着慌呢,我怕这少宗主的位置保不住。真要是那样,我这辈子怕是再难有快活日子了。”
寰姬只觉得眼眶一热,就见两颗泪珠像蚌珠似的,圆圆润润,“啪嗒”掉在了长生的胳膊上。
长生的眼中泛起了怜惜,爻儿的眉尖微蹙,睫毛上还挂着水光,偏头望着长生的模样,真真楚楚可怜得让他心头发软。
他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又转,终于重重叹了口气,抬起了另一只手,轻轻拭去了她脸颊上的泪。
“师姐别哭了。”
“嗯,我不哭。那你这是……同意帮我了?”
“我在想,那鸾鸟如此通灵,域阁的锁钟又连着整个魍山的动山铃,它要是一叫,满山的铃铛都得响。若真的被它发觉了,咱们俩活不成。”
“我寻思着,我既能驯蛇,说不定这鸾鸟也能听我的呢。”
“鸾鸟非寻常蛇怪,它认主!”长生还是忍不住替她担忧。
“哎呀你总找这些借口推脱!那我自己去便是!也不敢连累你!”爻儿带着点娇嗔的语调却明显是抱怨了起来,“你索性现在就去师父那儿告发我好了!”
“你!你明知道我对你……”
一见爻儿恼了,长生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一半,待想闭口时,话已经如春芽般露了苗头,又自己生长了。
幽径鸟鸣,两人都愣住了。
爻儿慢慢低下头,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发烫的双颊。
长生抿了抿唇,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,过了好一会儿,才郑重地开口:
“你也知道,我断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涉险的。”
眼看着往歪路上走,谁也拉不回来了。
寰姬心里止不住地替这两人叹惜。
他们把大师兄当成可以信赖的人,掏心掏肺的,可寰姬作为局外人看得明白——这位大师兄,不是什么良善之辈。
过了几日,这天夜里已经很深了。爻儿轻轻推开了长生的房门,屋里未点灯,想是他已经睡下了。
“是师姐吗?”
长生的声音里带着沉睡中醒来的的慵懒感,还裹着一点倦意。他掀开被子,手刚要往烛台伸,却被爻儿按住了:“嘘——不可。”
“师父闭关了,今夜就动手。你穿好衣裳,跟我来。”
——
二人离域阁还有几步远,那鸾鸟就嗅着人气警觉起来。它头顶簇火似的羽毛“唰”地竖了起来,遂扑棱棱地飞上了屋檐,瞳孔泛着光,转着圈扫着四周,只一圈,眼睛便锁定了方向,直勾勾地朝两人望过来。
“回去,再从长计议。”
回了长生的屋子,两人没点灯,就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走到了床榻边。
长生坐到了床边,问:“怎么打算?”
爻儿也往床边一坐,只是叹了口气,干脆往长生的被子上一倒:
“那只鸾鸟我是没办法了。”
长生见她歪在自己床上,便起身挪到两步外的案几旁坐下,随手拿起一盏杯子摩挲着。
长生沉默片刻,眉头露出不明显的蹙意:“……用药怕是会留下痕迹。”
“就用一点点嘛~”爻儿拖长了调子,带着点哄劝,“我进去就一小会儿,随便摸一本就出来,保证神不知鬼不觉。”
——
“药性不强,顶多撑一指燃香的工夫,师姐,你务必速去速回。”长生将一小包药粉递过去,叮嘱道:“小心!”
“放心!”
爻儿瞅了一眼倒在石阶上的鸾鸟,它已经呼吸平稳,显然是药的醉了。
一个利落的翻身,爻儿手搭着飞窗沿轻轻一撑,便悄无声息地跃进了域阁。
里头的藏书竟多到惊人!
排排的汗青典籍整齐堆落着,还有不少用羊皮卷成的册子,爻儿摸索着,就近展开的几卷上,密密麻麻画着术法图谱,看着就不是凡品。
“可惜了这么些宝贝!白璧蒙尘!”
爻儿看得心头直跳,借着手里夜明珠的那点微弱的光往里走。
石壁玉格,越往里走越觉眼花缭乱,拐过两个弯时,她小腿骨冷不丁磕碰到石壁上,嘴角扯出的“嘶”的一声疼让她瞬间回神。
不能贪久,得赶紧离开!
她慌忙在手边的格间上摸了一卷羊皮子,揣进怀里,循着来时路快步翻了出去。
“快,师姐。”见她出来,长生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往回赶。
“趁着这夜色,我们赶紧回房中。”
“好”。
走到房门时,爻儿迫不及待进了屋子,长生站在门口,再一次试着劝她:“师姐,你当真要修炼这禁术?”
“你又啰嗦...”
“好,我守着你。师姐,天亮前一定得送回去。”
月光忽然被乌云遮了个严实,没多大工夫,淅淅沥沥的雨就落了下来。
这样的雨夜最是催人入眠,魍山上下的屋子里,多半人都已沉沉睡去,去同周公相会了。可山顶内院这边,长生却没回自己房里,他就守在爻儿的门前,一站便是大半宿。
雨停了,月光照亮了内院,也照着院中小路上鬼祟的两个人影,这一次去域阁还羊皮子,依然没人发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