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?是来寻我的?”
缓过神后,寰姬对上蟒那双无害的眼睛,试探着问道。
蟒扭动着身子,将头探地更近了。在离寰姬一步距离处,落下了脑袋,匍匐在寰姬脚边。
像是怕骇到她,蟒的动作很是缓慢。寰姬看它闭上了眼睛,壮着胆子摸了摸。
“你想带我走?”
寰姬轻轻蹲下,略微歪着头,看着它。
蟒蛇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,睁开了眼睛,目不转睛地看着她。
鬼使神差般,寰姬对这条蟒蛇产生了莫名的亲近感。
“你不会伤害我的,对吗?”
“我们要去哪里?”
——
两个时辰后,浓雾散去。这晚上,因着救火护主,来回奔走防卫,卫兵们皆显疲惫,瘫坐在地,汗水浸透麻衣毛革,黏在皮肤上,手臂酸痛得抬不起,眼皮重得直打架,只能眯着眼喘气。
泽煜坐在席榻上,胸口剧烈起伏,粗气带着烟味,缓了口气后,突然转头问左右:“少姬那边如何?”
“少姬那边火势未及,应当,应当无事。”
“应当?你是嫌这条狗命太长了吗?”
闻言,这个名叫樊奇的小厮噗通跪下,“少姬帐前四兵边并未前来禀报异常,少姬想必,想必已经睡下了。”
抬眸睥睨一瞬,泽煜脸色阴沉,贴身侍卫离歌看到了主子的神情,立刻飞步出了帐子。
下面跪着的小厮奴颜婢膝,手脚贴在地上,心里却有不满:这一晚上,他不曾懈怠,寸步未离主子,事发突然,哪里又顾得上少姬。何况少姬那边自有兵卫护着,说到底少姬的安危也不是自己的职责啊。
只是他还在想着如何为自己辩解一二时,离歌却回来了。
“大公子,少姬不见了,阿茵和四个侍卫晕倒在地!”
“什么!”泽煜怒喊声在帐子中回荡,“所有人,去找!”
“把这个狗奴才拉去卸了胳膊腿,扔山里,扔远点!”
“啊?——大公子!大公子饶命!大公....”
不等他求饶两句,离歌便以剑柄扣着他,“不敢脏了大公子的帐子。属下营外处置。”
不多时,离歌带回了一只胳膊,泽煜看了一眼,摆了摆手,离歌便将胳膊扔进火里烧了。
营帐外,几十名卫兵举着火把在林间穿梭,却无一人发现寰姬的身影。
暗丛中,还有一个断了左臂的人在潜行逃命。
离歌给他留了一条命。
只是这厮却并不感激。
“想我樊奇自垂髫时入府,这十几年来,给他大公子端盆濯衣,擦剑侍履,劳苦多年大公子却毫不留情,终究是我命里可怜,跟错了人!如今,他那狗腿子离歌也让我失了一臂,还假惺惺说放我走,都是畜生!畜生!我下辈子就算变成蠹虫,也要咬死你们!”
说罢,借着夜色,他潜入了黑暗中。
——
“蟒大哥,你这是要带我去哪?”寰姬趴在黑茸蟒上,随着它蜿蜒盘旋着,向山顶而去,走了很远。
“我离开太久了,长兄会担心的。”
蟒蛇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,依然极速前行着。寰姬尝试了几次,她无法跃下蛇身。
随着浓雾散去,朗月又高悬着,蟒蛇也终于停了下来。
借着清冷的月光,寰姬抬眼望去,眼前是一片粼粼碧波,湖面辽阔,漫进夜色深处,望不到边际。
“好美”
蟒低下头,寰姬顺势跳了下来,被眼前景象惊艳到,没忍住便往前走去。
灌木与湖水交界处十几步的宽度,泥淖松软,眼看着寰姬将要踏进去,蟒蛇迅速挡在她身前,惊了她一下,忙后退两步。
“你?在保护我?”看清了身前两三步外的泥淖,寰姬瞬间明白了蟒蛇的意图。
“可是,你带我来这是为何?”
“罢了,你也不能言语。”
皎洁的月光映着湖水,温热的湖水伴着虫鸣,寰姬渐渐泛起了困意,就近找了一颗大树,歪倒在树脚边,绵绵睡去。
而这一觉醒来,寰姬心中关于魍山的种种迷障,竟豁然开朗了许多,尽数消散了。
梦中——
寰姬的视角告诉她,她现在是一个孩童。打量着四周,竹楼亭阁,楼间挂着蓑笠和锄具。阁内的床帏确是绣着精制的山槐花,自己脚下的靴子尖上也镶嵌着玉髓。
想必,这是一户田园隐士。
外面传来一声门响,寰姬翘着脚朝窗外看去。
是一对农户装扮、面容姣好的年轻夫妇开了门,随后跟着一位仙风道骨的人,身上背着一把青玉剑。
“是那二人的师父?”寰姬心里想着。
“师叔请进来喝碗茶水。”这对夫妇对道人很是尊敬。那道人微微颔首,笑着跟他们进了屋子。
“爻儿,爻儿,快给道长倒茶,取匣柜子里那个新炒好的芽青茶。”
爻儿?是在叫自己吗?寰姬往身后看了一圈,嗯,原来这具身体主人叫爻儿。
“青玉师叔今日来,可是有什么事吩咐?”
青玉放下了手中那碗芽青,看了看女孩的父亲,又抬头打量着爻儿,接着却又抿了抿茶,欲言又止。
“师叔不妨直言。当年师父交代过,他老人家仙去后,魍山派弟子不论身在何处,都要听师叔的号令。今如有指令,晚辈定遵从。”
“我算出有二童,八字合我魍山地灵,璞玉雕琢,不用几年,定能测天时云雨,能通蛇灵鸟语,能修古术秘籍,甚至能....,我欲招入魍山,直接拜在我门下。”
“哦?这二童现在何处?”其父问。
青玉视线在寰姬身上游走,寰姬感觉浑身不适。青玉这一举动被夫妇二人看在眼里,心下了然。
屋内安静了一会儿,寰姬打量着三个人的神情,安静等着后文。
终于,爻儿的娘亲开了口:
“师叔,我女能得此天赐,确是难得的福分。只是我二人当年自废武功退出山门,就是想远离一切,过男耕女织的纯粹日子。我们膝下只此一女,还是想让她承欢于此间,一生平安长寿也就罢了。”
“你二人心向我深知。然我身上系着魍山派的光大职责,故而定要前来向你们开口。这几十年来,我派从未遇到过如此通灵之孩童。”
“可...”
“师侄放心,我以二十三代魍山宗主的身份立誓,你女儿入我门下,定当护她一生平安,只要我存于世间一日,你们女儿便不得殒命。”
说罢,青玉自腰间拿出宗主血灵牌,青玉剑出鞘,以极快的速度划破他的手指,一滴鲜血滴入了血灵牌。
“师叔?”妇人大惊,
“师叔这是将自己的命脉与小女绑在一起了。此血灵牌我年少时见师父用过:夺一人寿,续一人命。小女能得师叔如此相待,我二人便放心了。爻儿,叩首,行拜师礼。”
身体不受控制般,寰姬任由这具身体行了三叩大礼。
“师父。”
“好徒儿!”